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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貞:雪夜,無盡的閱讀  1  我應該如何閱讀一個旅人的故事才不會驚動早晨的陽光?  春天已經破凍了,當我這么想時,仿佛看到無邊際的透明冰河上,一名瘦女子悠閑地散步,在她的步履起落之間,冰層脆聲而裂,露出水,晃動云影天光。這樣的想象當然超脫現實,但惟有如此才能形容今天早晨當我睜眼,看見玻璃窗被陽光髹成亮銀色時的喜悅。好象人躺在巨大的時間轉盤上,沿著刻度慢慢地轉動,終于從冷東移至春分。被亮光穿透的感覺使我產生輕微的幸福感,小型齒動物輕咬的那;尤其空氣中有一股干燥的香氣,接近剛成熟的柳橙掉在新鮮的草地上的氣味。我因此覺得,世間一切事物都因季節更移而有了新的身份與面目,甚至兀自揣想,如果仔細找,說不定可以從棉被底下拖出自己昨晚蟬蛻的淡灰色皮膜。換了個人的感覺著實美妙,雖然過去兩天,認床的老毛病使我連睡在自己的新床上都會神經質地失眠起來。  是的,從起床到發現那篇旅人故事之前,我都在閱讀陽光。  一天之中,人的情緒起伏是無法掌控的,就像測不準原理所揭示,永遠有看不見的孽賊藏在歡愉時光的毛細孔內,司機發動偷襲,將你從峰頂推入谷底。如果,不是貪戀燦爛的陽光,我不會取消約會待在家里做點事,如果不待在家里,我當然不會上書房整理開箱上架但尚未歸類的四五千本書,要不是得在書房耗很久,我就不會超量地煮上一杯咖啡端上來喝。如果不把咖啡壺放在柜子上,當然不會失手打翻。接下來的連鎖反應若以慢動作重播是這樣的:裝著黑色液體的玻璃壺自高處墜下,我本能地伸手承接,就在觸地剎那,玻璃迸裂,碎片劃過我的手指,咖啡飛濺到我的衣服、一摞書、米色新沙發,然后像鼠疫一樣滑過地板濡濕一爹亂七八糟的文件。同時,我看見指頭流血了。  我很好奇別人碰到這種意外時的反應,“該死”、“笨蛋”或咬牙切齒咒了聲“干”,而我的反應上不了台面,居然發出卡通式的“歐—哦”并且急慌慌地摘下眼鏡。我一面清理碎片一面罵自己“低能”,很奇怪,這一罵反而把氣概逼出來,既然事情發生了,管它去死那就發生吧!手指還在流血,我恣意抹在淺藍棉T恤上,咖啡漬加上血印形成詭異的華麗,如鬼裂的焦土高原忽然竄放紅火鶴,飛向藍天。我為這種離譜的念頭感到好笑,干脆脫下T恤當抹布,試檫那疊濕答答的文件,并且決定待會兒就把新沙咖啡壺那出來再煮它一壺滿滿的咖啡端上來放在柜子上看事情會不會重演?我把文件、檔案鋪在樓梯上,讓穿透半面玻璃墻面的陽光烘干它們,于是,那只被黑蟑螂啃得成體統的牛皮紙袋與我面對了,袋上用簽字筆寫這粗黑大字:“未完成稿,暫存,一九八九。”  沒錯是我的筆跡,但怎么也想不起七年前把沒寫完的文章裝入牛皮紙的事。這完全違反我的習慣,稿子沒寫完,表示失去熱情,當然丟如垃圾桶干嗎費事保存?我是不是該懷疑自己提早得了阿茲海腔癥,要不然怎么會覺得這只牛皮紙袋像被別人栽贓般俞看俞糊涂?當然字跡是我的,那錯不了。  我抽出里頭的手稿,約莫三四十頁,一股霉濕的氣味沖入鼻孔,沒寫完的稿子像未瞑目的人,在時間的岸邊磨磨蹭蹭,等著有人聽他說罷遺言,才肯含笑離席。我神經質地捏著手稿一角用力抖松,趕蠹魚;忽然一張紙片飄了下來,撿起一看,頭沒腦地寫著:  “或者,就這么坐在樹下喝茶,看一陣野風吹過,吹落一兩粒瘦小的柿子,滾到我是腳下。  或者,我就撿起最弱的那粒,舉得高高地,跟天說:瞧,我落了這么久,你也不撿起我來!”  2  我們對記憶了解多少?自己的、他人的,以及自己與他人之間相互增刪、蓄意霸占或秘密窺伺的記憶內容。我相信那是終年叆叇的云夢大澤,看起來像風景明信片般簡單明了,當你試圖跨越,卻發現渺茫無邊,而你貧窮得連半截浮木都沒有。那么,我們終日在嘴邊不斷復述、宣揚的那套記憶,可能是基于自我防衛而自動刪改、潤飾過的,像風和日麗的景致,就算有瑕疵,也是小風小雨。我們躲在里面過日子,假裝很幸福,久了,也變成真的。而真正的經驗——那些以戰栗手法逼迫我們見識生命瘡孔的,卻被我們趕到意識的最底層、最陰冷的角落去,那而雜樹亂草,魑魅們四處漫游、相互斗毆。那些被埋入記憶墳場的經驗,或許將永遠不再騷擾我們的心靈,痛苦與驚懼就像別人家屋檐下晾曬的臘肉,下大雨沒人收,也跟我們無關。  我坐在樓梯上審視這疊手稿,陽光瘦了下來,但還是亮得很大方。不遠處有一兩只啼鳥的聲音,悠悠蕩蕩地,把空間叫寬了。剛搬來沒幾天,還抽不出空認識附近環境,只顧安頓室內什物,這些將與我日日廝磨、共織未來的器物若不理出秩序,我是沒心思住外逛的。然而,此刻顯示得有點荒誕,我居然為一篇未完成稿而跌回住昔,試圖鉤沉記憶,閱讀舊日。要命的是,溯洄的小徑仿佛只隨著鳥啼而短暫浮現,當我想躍入,路徑又消逝天空中。莫名的悵惘令人無處著力,也因此,我入任自己的眼光從玻璃磚墻向外游走,院子邊有兩棵高大昂揚的木棉樹,與生俱來的烈性容不下一點猶豫、怯懦,她混身著火似的顏色,本來就不是為了自憐自艾,面對自己的生命,她也不敢當刺客的。  正因為如此漫思,我忽生靈感,拿起紙片又看一遍,“~~~吹落一兩粒瘦小的柿子”讓我聯想到眼前懸掛于高枝的木棉花,同樣艷麗的顏色,同等粉身碎骨的氣勢。一股似有似無的熟悉感漸漸聚攏起來,在柿子與木棉花、舊日與現在之間,邊界消融,意象相互滲透;我吃了一驚,那張紙片像是預言,過去的自己預言現在的自己會特定的情境里發現什么或獲得體悟的。紙片上有一抹干血,那是不久前印上的,手指的血已經止了,剛才的小災難仿佛沒發生。我決定煮一壺咖啡,到院子曬太陽。  一直到天暗下來,我幾乎沒離開院子,可者應該說,沒離開那疊手稿。首頁右上角,涂涂抹抹后寫下兩個字“雪夜~~~”,大概是構想中的題目,打算以“雪夜”做開頭的吧。“我覺得有塊墨在我雪白無垠的腦中磨開”,文章是這么開始的。  3  我覺得有塊墨在我雪白無垠的腦中磨開,黑汪汪的一池,來惡意的野貓在里頭泡爪子,到處跳逗,那雪白活活地被玷污了。  半夜了吧,只有一兩輛疾駛而過,擾亂秋夜涼爽的氣流,復歸安靜。我大約走了三小時,從東區某家旅館開始,無目的行走,遇天橋則上,逢地下道則入,哪邊綠燈就往那兒走,一切隨緣。在城市混跡十年來年,難得像今晚這么放心大膽,完全不理會單身女子走夜路會招致危險。事實上,我雖然看起來像個夜游者,然而心里只有自己,好像這么走著走著,可以走進自己溫熱的體內,尋覓失落甚久的某樣東西或只是放松下來好好地歇息。正因為如此專神,日光燈閃滅的地下道內一名亢奮的暴露狂并沒有令我卻步,天橋是邀我做愛的穿西裝無聊男子也沒有使我不悅,我甚至跨過倒臥街角的流浪漢并且讓路給幾只從墳域奔竄而來的老鼠,就這樣走到新舊交雜、死生共處的南區邊界。腳酸了,找把椅子坐下來,旁邊是一棵傾斜的黃槐,被不遠處的路燈照得鬼里鬼氣。暗夜闃寂,眼前的黑暗因摻了路燈的幽光而顯示出層次感,但一層比一層荒涼,像沉默的冢,新新舊舊躺的都是孤獨人;聲聲蟲唧、檫過樹葉的風,把寂靜拉得天寬地闊,使我倏然暈眩,恍如在海洋沉浮又被擲回陸地旋轉。腳是真酸了,隱隱抽痛,憑著這一點知覺,我總算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意識仍像孤魂野鬼又蕩出去了,時而在海洋,時而在陸地,意識雜?斷裂且零碎。蝴蝶跟風私奔。魚在火爐上寫傳記。盯著地上的黃槐落花,“從街葉的敗葉里/清道夫掃出去了/一張少女的小影”不知怎地,想起卞之琳的詩,一只腳晃啊黃,踢著椅邊的雜草。也許我只配幻想死亡的甜蜜。  原來這么走會走到南區。我笑起來,好久沒這么笑過,算是暗夜里唯一的肯定句,要是有人恰巧經過,一定以為我瘋了;然而,什么叫癡瘋?只要我自己不覺得,當然可以放心大膽地笑下去。畢竟別人不能理解這種感覺,好像小學時代試卷上有一道題不會做,悶了大半輩子,今晚終于想明白了,當然值得高興。否則,我應該哭才對,又不知道從哪里哭起?要不是累倦到一定程度,我不會沒頭沒腦地走三小時只為了得到“會走到哪里”的結論;然而,笑的紋路僵在臉上以至于更換表情,但我真是倦極了,把頭埋如雙掌,覺得無依無靠,而黑夜是惟一肯擁抱我、拍拍我肩膀的。  那人呢/我相信他已在旅館了睡得滾瓜爛熟,做著夢。此刻,我坐在荒郊野外的黑夜里回想起他,一股奇異的感觸慢慢涌升,仿佛人浮在空中,可以俯瞰他、窺視他,進而把兩人亂麻私的事情理出個形狀,這是過去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我想,過去太耽溺在兩人構筑的井里,雖然現實上分隔南北,自己的神魂卻與他同占一個時間、空間,從來不想跳出深井,探頭審視井內的景致。我并非不明白耽溺的危險,但放縱自己規避,并且幾近狂暴地說服自己繼續這個實驗,證明圣潔的愛情跟體制無關。  對面馬路上,散這一頂布帽子,不遠處還有一只鞋,是男人的。隔一段距離看著被丟棄的帽子與鞋,仿佛看懂了流離世間種種不得已的事。這段路常出車禍,那些東西說不定是某位出事者遺下的;那么事后,他的親人摯友到現場來也只能找到一帽一鞋而已。人呢?如果人走了,他最親的人如何透過遺物重塑完整的他?我想世間的繾綣事情,是不是到最后也只能得到衣冠冢而已?無所謂不朽的誓言,無所謂完整的愛,無所謂三世一生。  一輛巡警車經過,頂燈像旋轉的紅花,沒看見坐在路邊的我。索性把鞋脫了,我盤腿坐在椅子上,如僧。秋夜的涼法想陌生人的搭訕,我覺得有個鬼搭在我背后,害羞地,想找人聊聊天。呼吸著秋夜清新的空氣,諦聽遠遠近近的天籟,我想,人也是可以走到跟神、人、鬼都無冤無仇的地步的。  現在,隔著距離,我可以閱讀他的猛。  一個中年男子的夢能跑多遠?以前,我以為再怎么天高地厚,愛可以讓人背上長出結實的翅膀,飛到無人能夠追輯的國度,在山顛水湄砌筑兩人的石屋。我靠著等這一天而撐下來,不斷在等待中反芻內心世界的亮光——從幻想中一幢用堅固巖塊砌成的石屋窗戶透出來的。漸漸,我知道一旦青春被沒收了,人只剩做夢的欲望,喪失踐夢的能力;一個中年男子就像厚海棉裁制的鳥,在池塘內泡了幾天幾夜,好不容易掙扎上岸,嘴巴說要御風而行,無奈全身被水分拖累,一舉步還涎著泥巴漿,注定是拖泥帶水的。我到現在才愿意承認,這么多年來等著他風干,一起乘風遨游,是平白無故自己哄自己而已。實則,沒有人承諾我,是我對他的愛過量了,超過現實所能負荷的,以至于不得不造夢來儲放;夢幻中,我自己替他做承諾,讓夢得以穿透時間阻力繼續往前綿延。現在,我看清這一點,更加啞口無言。  而此刻,在旅館酣眠的他,如果有夢,也許只是夢回南部的家吧!我閉眼仿佛侵入他的夢境,站在他背后看著:寬敞的客廳、意大利藍皮沙發、裝飾用壁爐上掛一幀年輕時代參加攝影比賽獲得冠軍名為《端流》的作品,他對我描述過的——以前,我老喜歡叫他描述室內的擺設,尤其在做愛之后,我膩在他身上半清醒半虛脫地要他從大門說起,帶我走一遍;空間、位置、光線、色彩、氣味、聲音......我記得很仔細,連哪里最后會長塵灰都知道,要隨時修訂實況,包括下茶幾上一只花瓶打破之后換上一盞燈。在肉體極盡奔騰、神游夢幻之際,我隨著他的聲音“回家”脫離那張孽生病菌、無數塵世男女在上面分泌液體館床,回到“我們”的家,一起在松木雙人床入夢。是的,上樓左轉第一道門就是臥室。  臥室門口墻上,掛一盞少女雙手捧月似的燈,圓形燈罩流出黃黃的光,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現在,我看著他進臥室。長期婚姻使人長出新本能,一個酩酊的男人閉著眼睛也能摸進臥室,姿勢無誤地挨著妻子躺下。他說過他缺乏安全感,那個家固然有種種瑕疵,但置身其中沒有困惑不必狐疑自己是誰,他清楚明白自己的角色、妻子的習慣、兒女的個性,雖然每天有不可預測的爭執,但彼此交纏的根須已扎滿尚未到來的時間。而我是什么?我是他一兩個月北上出差時固定會晤的旅館情人,是他生命中意外的訪客罷了。當我無數次尾隨他的聲音,自以為像希臘神話中,善彈七弦琴的奧費斯以撼動鬼神的音樂自冥府帶回他的愛妻般,我尾隨他的聲音脫離狼狽且焦躁的現實,回到綠樹濃蔭的花園。現在我弄懂了,他不厭其煩地描述自己的家,并非為了在無限自由的精神曾面攜我返家、視我為妻,只是只是一個創業有成但嚴重缺乏安全感的中年男子,在激越的官能活動后為了處置愧疚,乖乖地躺回妻子的身邊而已。  夜涼了,仿佛百足蜈蚣在我脖子上散步不。我倉皇地從他的夢境推出,不能承受自己竟然花了那么多時間依附在他的生活上,像一個躲在后面的乞丐,撿拾別人家廚房拋出的剩菜殘羹,還沾沾自喜今日的菜色比昨日豐盛。我在這一刻被自己擊潰,男人可以不懂我的心,不懂我何等企盼完整的愛,但我怎么可以蓄意自己吞咽破碎的愛是何等割喉,轉而依照他所剩無幾的生活空間,活生生削砍自己對的夢想,以便能夠塞入他的生活。小腿的抽痛延伸到心臟來,隱隱絞著,我不禁放聲吼嘯,像暗夜里遺失幼雛的母獸,我遺失了尊嚴,在愛的圣壇原應被供奉起來的尊嚴。  而如今,少女老了,少女老了。  4  一口氣讀到這兒,的確不是一篇讓人愉悅的文章。尤其,潛入一個女人的意識流域以偵測其心路轉折,本來就不容易寫得好,我猜當年一定寫得很辛苦,手稿上涂改的痕跡不滿每一頁。  還是沒有想起怎么會寫它?一九八九,念了兩遍,像悶在鼻孔了發癢但打不出的噴嚏。那年發生了什么事?  咖啡冷了,大約已到了午餐時刻,肚子有點餓,但沒什么食欲,不吃也是可以的。倒是陽光烈了些,把我的眼睛扎得不太舒服,干脆把躺椅挪到廊下,今天的太陽看樣子可以把八輩子的恩怨情仇曬干似地。打電話叫了外送比薩,還是吃點東西盡人事吧。其實,比較想吃意大利肉醬面,還有蘑菇湯,當然,在來杯熱咖啡就更完美了。掛了電話才這么覺得。  “那就給我意大利醬肉面,蘑菇湯,加一杯卡布奇諾!”突然,這句話浮出腦海,“吧嗒”一聲扣上剛才想吃的意大利肉醬面的念頭,使得原本即將飄走的意念有了重量,具備不尋常的熟稔。我怔了幾秒鐘,那種感覺像碰到一個曾經很熟的人,可是一下子想不起他的名字,又相當自信沒有忘記,只不過不知把那該死的三個字腦袋哪個該死的角落,以至于陷入短暫的癡呆狀態。接著,一些零碎、模糊的視覺印象漸次顯影,伴隨著瓷盤鋼叉相碰的哐啷聲、嗡嗡然人語、熱騰騰的食物氣味、咖啡香,以及轟炸敵營般的磨豆機的巨響。  是個餐廳,我想起來了。那天的情形立刻像沉在海底的陶罐被打撈起來:我到市區辦事,路過那兒,干脆進去吃中餐。是個兼賣商業簡餐的咖啡連鎖店,里頭坐滿上班族。一個胖墩墩的女待把我塞到最角落最見不得人的位置,急猴猴問我吃什么?我要求換到另一張空著的四人桌,她說對不起哦沒辦法,我們中午生意很好;果然,她的話才說完,另一個女待帶著四位餓鬼似的上班族填滿那張空桌。我心里不太舒服,但生性懶散、怯懦又使我不愿另覓餐廳,所以連menu都沒看,我怪腔怪調地說:“那就給我意大利肉醬面,蘑菇湯,加一杯卡布奇諾!”心里嘀咕:這種店有什么好吃的?生意好成這樣,台北的上班族真是沒地方混了!  就在我用叉子很完美地把面條旋成一個小陀螺送進嘴了咀嚼時,一面吃東西一面亂瞟的壞習慣(通常是瞄別人盤子里的食物,怕自己錯過什么精彩的)使我很快看到有人推門進來。叮鈴鈴,玻璃門上的鈴鐺響著;歡迎光臨,恰巧經過的女待說。是個女人,我對穿著摩登的女人會多看幾眼。她約莫四十出頭,中等高度,身材保持很好。頭發齊肩,燙成細卷,定性液噴得恰倒好處。淡妝,長得秀麗而含威,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固定上美容中心做臉、指壓的,皮膚頗具光澤。她穿一件麻紗藕色短袖長西裝,配黑色荷葉浪剪裁的絲質短裙,姿態雍容,就這么筆直地往我這個方向走來。我一面品嘗肉醬面的香味,一面盯牢在她胸前晃動的一塊鑲鉆翡翠墜子,心里估算那種水幽幽的綠法大概十來萬跑不掉時,忽然見她在左前方那桌停下。接著發生的事情,我非常不愿意再復習一遍。  那時張雙人桌,背對著我坐一位魁梧的男子,四十五歲左右,穿淺棕色水洗絲襯衫,像是上界人士;坐在他對面的是個小姐,沒有看清楚長相,大概三十歲不到。跟所有的客人一樣,他們正在用餐。那位端莊高雅的藕色女士走到桌旁,啥話也不說,打開寶特瓶——這時我才看到她拎了一只汽水瓶,以迅雷速度高高舉起,朝那位小姐亂潑灑,黃色的液體四處噴落,那兩個人被潑得一頭一臉,那位小姐尤其濕透。當男人奪下寶特瓶,抓住藕色女人的左手腕時她的那只右手比訓練有素的警犬還敏捷,“啪!啪!”左右兩聲,摑在那位正用餐巾擦拭衣服的小姐臉上。  “你這個妓女,想刨我的底啊!”藕色女人扯開嗓門罵:“休想,我不會離婚!”  我呆住了,嘴里含著的面條頓時像一大綹老鼠尾巴般令人作嘔,我隨即吐在餐巾上。  男人鐵青著臉,潛行將女人拉出門外。所有的眼光像舔血的蒼蠅盯著那位年輕小姐,她失了魂般站在那兒,雙手機械式搓弄桃紅色針織上衣,牛仔褲上一大塊濕印子;她底著頭,飄逸的長發自肩膀垂下,也是水淋淋地。  是的,她長得很清秀,沒有經過什么大風浪的尋常人家女兒;青春仍在她身上閃爍著,所以還可以睜著水靈靈的眼睛鉆進愛情的國度宣讀自己一字一句珍藏的海誓山盟。當我們逐步走入枯槁年歲,眼睛除了布滿世俗血絲已找不到無邪的水波;我們臃腫了,攤在床上大口咀嚼肉體的滋味,譏笑宛如百靈鳥般在高空鳴唱的戀歌;我們也變成精算家,懂得追求情感里的“利潤”。  而她不是。也許談過一兩次失敗戀愛,但在物欲面前,她絕不是恣意寬衣解帶的玩家。像她這樣的女子,說不定從校園時代開始便在月夜下秘密地編織情愛世界,她會這么想吧:好比在一棵有風有雨的面包樹底下,兩個人各騎一匹馬,持方天大戟分道奔蹄;以戟畫地,馳騁出自己的疆土。分開看各有各的綺麗山川,合并看,明明是完整的兩人世界。平日各自砌筑王國,黃昏時高呼,也知道回到大樹下廝守;無限寬廣,卻又窄得沒有空隙讓奸細藏身。  她這么想,也就這么尋覓,睜著惺忪的眼睛走一躺世間,要找那個可以跟她天寬地闊又同命共體的伴侶。她沒有想到自己會一腳踩入別人的家園。  一名女待過來清理桌面,另一名擒著拖把、嘟著嘴拖地。年輕小姐如夢初醒,提起皮包正要離去。咖啡店的音樂照常播放,眾人的眼光像白刀子挑短年輕小姐的衣扣,剝光衣服,恣意強暴、訕笑。就在她往門口走的時候,那位發怒的藕色女士自門外沖進來,又是清脆的兩巴掌甩在年輕小姐的臉上,繼而對追上來的男士厲聲宣告:“你打我,我就打她;你逼我死,我一樣要她死!”  這絕不是愛情。愛情里怎么可以有傷害、殘破、仇恨、罪惡與污蔑?如果愛情里有這些,尋覓它的人跟翻垃圾箱的餓鼠又有什么差別?  是的,藕色女士的寶特瓶里裝的是尿。  比薩送來了。真的后悔想起這些不愉快的浮生俗事,搞得自己一點胃口也沒有,勉強咬了幾口,即塞如冰箱。沏了一壺花果茶,回到廊下時,野風吹亂手稿,有幾頁飄到木棉樹下。  仰首從兩棵木棉糾纏不清的枝條間望天,覺得天空是沒辦法修復的破鏡,仍也仍不掉的;你照著,每一片碎面都忠實地顯影,卻無法拼出完整的你。  記憶也是如此吧。七年前目睹那一出情愛荒謬劇,我想我一定潛入那位年輕女子的意識纖維,跟隨她沉浮于那一筆千瘡百孔的情債里,浮的時候以為熬出頭了,沉的時候如在煉獄。或者,換個角度看,也可以說那位年輕的女子將她的痛苦植入我的腦里;當餐廳的客人以觀看免費工地透明秀的亢奮表情睥睨她,而她所付托的男子無法為她解圍時,我不忍逃避地承接她當下的羞辱與痛楚。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坐在她附近的我,怎么看都是一副懦弱相的。  存在于她與七年前的我之間的,或許可以稱作意念的附身吧。我幻化成她,去她的無助與狼狽,去目睹原本純潔如早春百合的愛,如何被粗暴的世間力量斬斷,棄置與污穢的陰溝內。藕色女士自然是有傷的,可以大鍋大鏟地炒熱她的傷,那男子也說得出一筐一籮的無奈,惟獨她只能沉默,無處容身。  正因為心疼她走了艱險的路,七年前的我才會鉆入他的運途,與他一起匍伏吧!難怪現在怎么回想都想不起那年夏天以后,關于我自己的生活內容。  離開那家咖啡店后,那位穿桃紅色針織衫女子到哪里去了?像通俗劇一樣哭泣、割腕、住院嗎?還是洗了澡后誰一覺?我知道在浮世荒漠里,有個路過的陌生女子在剎那間對她心生憐惜嗎?而這種憐惜,在她那宿命糾葛、俗世課業里,或許不會有人愿意給她。  我猜,當年一定差點在她的意識湍流里滅頂,因為接下來十多頁的手稿內容不僅晦澀、錯亂,而且低調得簡直像臨終遺言。不過,這一大段后來用紅筆劃掉了,顯然當時也極度掙扎,不知如何收尾,才會擱筆讓它成為“未完成稿”吧!  手稿的最后幾頁,涂涂改改地,能辨認的部分是這么寫的。  5  我逼迫自己回想三小時以前的事。在這樣孤寂的夜,如果生命要繼續,就必須把自己弄痛、弄麻了,才有氣力往下走。  三小時以前,我從旅館出來時,他剛睡著。我站在床前看他,那張臉曾經是我唯一的風景;然而剎那間,我的體內仿佛充滿浮冰,被遙遠的冰河召喚著以至于顫動起來,有個聲音在耳邊說:不是他,走吧,不是他!  如果能夠撥回時間,我情愿回到三小時以前替他消掉那幾句話。人,能自欺下去也是一樁小幸福,怕就怕走了泰半的路卻被拆穿,回不了頭,也沒力氣走下去。  我原以為我與他可以在無人叨擾的精神世界了偕老,純粹且靜好,就這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彼此的一生編織起來。我以為我已經完完整整地占據他的心、盈滿他的記憶,如同他完完整整地盤繞在我的白晝與黑夜。只有如此,我才有方寸之地容身,站得穩穩地,繼續跟現實戰斗,無視周遭的嘲諷。  然而,三個小時以前,他在我面前打開記憶錦筐。我從他緩緩敘述、語調憂傷的聲音中,仿佛看見這只錦筐一直埋在瀑布湍流下的深淵,用水草捆著、石頭壓著;而他無數次潛入淵底,摩挲它、審視它、深情地追憶往日年華。他看著我,實則,通過我望向遙遠的過去;他只是借著我的體形——一個女人的體形作支撐,讓鎖在記憶錦筐的另一段戀情,另一名女子顯影。像善樂的奧費斯坐在曠野,對著任何一個路人或任何一棵枯樹彈奏七弦琴,吟唱他歷盡艱辛自冥府帶回亡妻,卻在即將不如陽世時違反了與冥王的約定,回頭看了妻子一眼以至于永遠失去妻子的悔恨。失妻的奧費斯沉浸在自己的情濤內,路過的婦女只是路過的婦女,枯也只是枯樹,任憑他盯著它們百千遍,也是不相干的存在。  我才明白,現實里,那個時有爭端的家是他泊靠的港;形而上,那只錦筐才是他藏身的秘所。我是什么?我是路過的婦人,是一棵無花無果的瘦樹。  “你......你想她嗎?”我存心這么問,也到了聽真心話的時候。  “是。她是個讓人難忘的女人,我永遠沒辦法忘記她......”  此刻,如果他有夢中夢,是夢回南部的家躺在妻子的身旁而后安心地夢見難忘的情人吧!被拋棄在夢之外,我把自己拎到這荒郊野外來,覺得心被極地的冰巖封住了,仿佛有塊墨在我的腦中磨開,黑汪汪的一池,浸污了我曾經信仰的雪白......  6  “未完”,文稿的最后一頁標示著。  閱讀這樣的舊稿,真像死了幾十年后,魂魄飄回葬崗,給自己的枯骨殘骸做考古研究,時間不對,心境也不對,然而既然發現它,又不能假裝沒有這回事,“未完”的意思就是不管好壞,等你給它一個結論。  我想最擅長抽絲剝繭的人也沒辦法給人生一個結論吧!遇合之人、離散之事,同時是因也同時是果;人在其間走走停停,做個認真的旅行者罷了。把此地收獲的好種子攜至彼地播植,再吧彼地的好陽光剪幾尺帶在身邊,要是走到天昏地暗的城鎮,把那亮光(www.lz13.cn)舍了出去,如此而已。  當然文章還是得收尾的。陽光被黃昏收走了,我信步走到木棉樹下,拾幾朵完好的花打算放在陶盤里欣賞,順便推敲文章的收法。  也許,這篇未完成稿定為《雪夜日出》,今晚就潛回七年前,帶回那名在浮世紅塵里尋覓完整的愛的年輕女子,及擱淺在她的意識流域內的我自己。  結尾就這么寫吧:  “我知道穿過這座墳塋山巒就能看見回家的路,閃閃爍爍的不管是春天的草螢還是冥域鬼眼,至少回家之路不是漆黑。我也知道冰雪已在我體內積累,封鎖原本百合盛放的原野,囚禁了季節。  我知道離日出的時間還很遙遠,但這世間總有一次日出是為我而躍升的吧,為了不愿錯過,這雪夜再怎么冷,我也必須現在就起程。” 簡貞作品_簡貞散文集 簡貞:孤寂 簡貞:那人走時只有星光送他分頁:123

你以為自己很屌,其實是你圈子弱,平台低,對手挫  文/楊奇函  某高富帥對我說他最近身邊好多美女備胎,有些甚至是有夫之婦,平時總會約她出來吃吃喝喝甚至別的。他覺得他的魅力好大。我好奇問:“你是這些美女圈子里面最高富帥的一個?”他說:“認識啊,我當然不是。”我又問:“那約你出來的都是良家婦女?”他說:“不,都是水性楊花的。”我說:“那問題很清楚了,不是你魅力大,只是你夠不值錢而已。”他不解。我補充:“好人家的姑娘不理你,一幫綠茶聯系你。你以為你受歡迎,實際上你只是不值錢。誰都會挑選自己認為不值錢的人隨意玩弄。你不該沾沾自喜,而是反思為什么你身邊聚集了這么多賤人,以及為什么賤人就敢挑逗你。”他漠然,拉黑了幾個人。  一個妹妹對我講,覺得身邊的人都比不上她,她現在沒有了前進的動力,覺得不需要再努力了。我說:“你現在多牛?”她說我現在班級第一,學生會部長,英語雅思也考了6.5分。覺得沒什么可努力的。我很無奈說:“孩子你說你學校一般,做個雞頭就值得你驕傲了?學生會部長那又是多大個‘官’,食堂吃飯給優惠不?至于雅思6.5,我要是分數這么低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你竟然拿來炫耀!”她不服:“哥,我已經是我們班最優秀的好么?”我答:“好啊,只可惜社會上不僅是你們班同學。”她不做聲,劍橋雅思真題去了。  在英國時候認識一個朋友,平時在中國城打黑工。每次見到他都會跟我講自己又買了某某打折的Armani Jeans 等等。覺得自己現在很成功,跟我講老家的人都不如他。我問那你平時都干什么呢?有學些東西讀讀書嗎?他說沒有啊,不需要學了,已經這么行了。我說:“哥,你哪么行了?跟你比的都是些什么人?一幫打黑工的廚子就讓你飄飄然了?”他說也不是,跟家里人比也很好了。我補刀:“如果你一定要把你的一生定位在廚子或者農民,我們也沒什么好聊的了。你之所以現在天下無敵,就是因為你的天下只有一個巴掌大。”他想想說:“老弟你說的對。”現在他的小買賣做的風生水起。  如果哪天我們發現我是我們所在圈子里面最優秀的了,一方面可能是我們自己確實給力,另一方面,也是很有可能的情況,就是我們的圈子太弱了,我們的環境充滿了弱者,我們的對手也都很挫。我們被稱為高富帥或者白富美的時候,不是我們真的“高富帥”了或者“白富美”了,只是真正的高富帥和白富美都不帶我們玩而已。因為在他們看來我們太弱了,即便在很多更弱的人眼中我們已經是個牛人。而最最可怕的在于,我們經常竟然會因為比我們更弱的人的幾個點贊和掌聲,竟然自以為是起來,沾沾自喜起來。不是說掛了先鋒官的大印我們就是一代名將,趙云有趙云的圈子,廖化有廖化的圈子。  很久以前我覺得有自己如何厲害的感覺。后來慢慢發現,很多時候我們覺得自牛的不得了的時候,很有可能恰恰是我們弱的時候,因為不是我們牛,只是我們的競爭對手弱。而為什么我們競爭對手弱?就是因為我們弱,所以落到一個弱的平台,所以這個平台上爭來爭去的對手也都很弱。你在中超稱王稱霸不等于你足球水平多高,因為沒有一個西甲意甲球員跟你在這里搶球鏟射的;你在CBA全明星拿個得分王也不值得你睥睨世界,今年快四十歲的卡特依舊不會正眼瞧你;就算你Ko了泰拳之王,WCG你可能還是會被分分鐘秒殺。  在一個三本學校里面學術大牛,但是到了名校或許就是小巫見大巫;在一個投行拿著高額工資,到了對沖基金圈就泯然眾人;在一個小城市呼風喚雨的土豪,到了京滬基本上就毫無存在感了。所以每當我們自覺“無敵于天下”的時候,何不反思一下:可能,不是我多有本事,而是我本事不夠。自己沒足夠本事又因為自己在一個巴掌大的小圈子稱王稱霸而沾沾自喜進而更沒本事。用郭德綱的話說:“不是自己多有本事,主要是同行的襯托。”  越是牛人,越容易意識到自己渺小。人的眼界是個螺旋。你的眼界越大螺旋越大,你意識到的外圍就越大,就越意識到自己的不足。高中畢業覺得自己可以“建功立業”,本科畢業覺得自己可以“一番事業”,碩士畢業覺得自己可以“成家立業”,博士畢業覺得自己“難得畢業”。中國經濟學祖師陳岱孫先生說“自己一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教書。”陳道明也從來反復強調自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戲子”。前幾天網上和一位已經在美國頂尖名校讀博士的清華特等獎學金的大神聊天。他已經是我們同學中公認的學術大神了,但是他越發覺得自己差的太多了。當我們稱呼他為“大師”的時候,他回答只有:“慢慢做吧,希望會有進步。”  越是平台高,越容易意識到自己不足。當我們處在一個高手如云的環境中,總有一圈強者將我們的弱小比照的淋漓盡致。“蓬生麻中,不扶而直”,即便你想沾沾自喜,大神的光芒照耀下你都不得不老實巴交,謙卑內斂。反倒是“山中無老虎”的小荒丘,容易讓不懂朝三暮四為何物的猴子稱了霸王。總能看到一些小縣城的土豪們及其孩子們開著寶馬撞人,稱王稱霸;反倒北京真企業家和二代開著蘭博基尼遵守交通法規老老實實。畢竟,沒見過真佛的香客,對個算命郎中都會畢恭畢敬,何況跟身邊更俗的人相比自己還有幾分仙氣呢,還不跋扈飛揚起來。  越是對手強,越容易意識到自己危險。武林高手從來作揖從來都是拳頭對著自己,因為高手都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死我活的競爭叢林中,活下來的都是知道看淡浮華和虛心努力的高手,因為不懂看淡浮華和虛心努力的都死了。不是上帝讓猶太人注定多聰明,只是當了千年巴比倫之囚的流浪民族,不經營智慧就會被消滅殆盡。一個學渣很渣不可怕,怕就怕跟他競爭的人更渣,反襯出他倒是一個學霸,其結局必掛;一個小老板吃喝嫖賭不務正業不恐怖,怕就怕跟他競爭的老板更吃喝嫖賭,反襯出他倒是一個兢兢業業的企業家,結局必慘。  當我們發現身邊人都比我們強的時候,我們很可能在進步;當我們發現身邊人都和我們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很可能在原地踏步;當我們發現身邊人都不如我們的時候,我們很可能在退步。當我們發現這個圈子里我已經天下無敵了,說明你的圈子已經不能支撐你的進一步發展了,如果你還在這個圈子,只能說明你實力至此。與其滿足于低圈層目光的畢恭畢敬,不如拼入高圈層感受冷嘲熱諷。畢竟,你今天的擁有的“畢恭畢敬”也都是當年的“冷嘲熱諷”換來的。  每當我們因為自己的一些或大或小成績而歡樂開懷的時候,不妨提醒一下自己,或許這個成績是無數比我們更杰出的人都不屑一顧的,之所以我們會因為這個成績而得意,不是因為成績多么矚目,而是我們沒有資格取得更高的成就。我們之所以在某方面的某一段時間看似“獨步天下”,不是因為我們實力絕對值多強,只是真正的牛人在忙碌更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事情,或者真正的牛人正聚集在一個還需要我們努力很久才能企及的平台之上。例如不是說我微積分考了一百分就是我數學牛,那是因為數理大神的同學是不會跟我學一樣的數學的;也不是說我bonus在部門里最高我就業務能力最好的trader,那是因為業界高手早就自己搞對沖基金當老板了。  當然,取得成績,不管大小,開心一下是必須的。只是如果我們追求進步卻一勞永逸,心懷夢想卻自以為是,就不太好了。昨天我們淘汰掉的人,明天可能就會淘汰我們。當我們停留在自以為是的功勞簿上吆五喝六的時候,比我們強的人正在飛黃騰達;和我們差不多的人正在孜孜不倦;比我們差的人正在呼嘯而來。我們那塊定格成就的金牌上,最好有一個鬧鐘滴答作響。每當我們在功勞簿上睡的不省人事的時候,那個鬧鐘都會雷貫雙耳,提醒我們:“不是你多猛,只是平台冷;不是你多闊,只是對手弱。”  另外,每個人都有一個人生態度,每個人都有一種生活方式。如果追求恬淡從容,自不必說,小富即安,豁達通融即可。這個世界并不需要每個人都火力全開,奮勇向前,社會本就不該人人都孜孜不倦,恰如莊子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所以在一些小處開開心心,從容一生也是不錯的選擇。只是,對于立志在某些方面成就一番的人來說,自得于成績,安逸于現狀便是不太好了。因為我們可能會把我們的“成績”當回事,但是我們的榜樣和對手不會。  如果我們希望更牛,擁有更多資源,做出更多社會貢獻,我們不需要盯著被人認可,多少人鼓掌,而是要在奮斗的過程中,看看那些我們希望認同自己的人,希望給我們鼓掌的人。因為被人認可很容易,關鍵的是被誰認可;多少人為我們鼓掌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給我們鼓掌。讓比你弱,比你小,比你低的人點贊不叫本事,讓比你強,比你長,比你高的人點贊才算英雄。在自己固有的范圍杰出不算杰出,真正的杰出,往往是超越自己的固有范圍和層次的。  總之,取得再高成就,沒必要得意忘形,一方面我們可能并沒有在足夠高的平台打拼,一方面真正的高手可能都不屑于做我們的對手。我們需要做的不是掛著金匾洋洋自得,敲鑼打鼓,而是微微一笑,再攀高峰。下次,就是下次,在我們取得另一個高峰成績的時候,我們完全可以告訴自己:“我很不錯,但是我完全可以匹配上更高的成就。” 選對圈子,對你的人生有多重要 進個圈子鍛造自己 你只有到了那個層次,才會有相應的圈子分頁:123

北漂的開始,到底是怎樣一種滋味  文/特立獨行的貓  2007年我第一次實習的時候,在東三環的某一座豪華的寫字樓里,每天早晨要從海淀區的學校門口,坐公車兩個小時到達公司。有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和一個男同學正好一路一起坐車。那天我特別特別累,因為前一天晚上加班,再加上早上起得特別早,所以我就在公交車上睡著了。而我同學并不知道我在哪個站下車,所以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坐過站了。當時很驚慌給我領導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因為下大雨車特別難坐,我要遲到一點時間。然后我就跟那個同學一起下了車往回跑。他那天穿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外套,他把外套用胳膊撐起來,罩在我們兩個人頭上,我們就在那件衣服的下面,甩開腿在大雨里瘋狂的奔跑。巨大的水花從腳下一點點濺起來,我們的衣服褲子鞋子包括頭發全都濕透了。我一直記得那一幕,像電影里一樣超刺激的在大雨里狂奔,可能要一輩子就那么一回了吧。我到了公司以后,身上全身都濕透了,沒有時間也不敢跟領導說我要去把衣服弄下,就那樣坐在椅子上,噼里啪啦的打開電腦工作。看著周圍同事都西裝革履的樣子,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一天,我是否能夠活的不這么狼狽,下個雨連把傘都沒有。  同樣在這家公司里,我有2個領導,大領導是一個清華的美女,心態特別的平和;而另外一個女生似乎是一個特別傲慢的人,一看就是家境優越特別犀利的那種,我有點害怕她。有一天領導讓我找一個資料?我找了整整兩個小時,當把資料遞過去的不久,那個非常傲慢的女生站起來當著外國總監的面對我大喊大叫:“這么重要的信息,你沒有看到嗎?百度搜出來的是第一條,你為什么沒有放進去?”我當時害怕極了,趕緊百度出來看。結果發現雖然是第一條信息,但是與我要找的資料是完全沒有關系的,只是題目有些類似罷了。我趕緊把原因告訴她。她有些尷尬,但依然有些怒火沖天,我的那個清華的大領導聽到后跟我說:“別緊張,她就是那樣的,你好好做你的事情就好。“那個傲慢的女生大概是聽到這樣的話,站起身來跟我說:”你去某某地方把這個文件資料送過去,快點。“其實那個地方離公司特別近,走著大概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吧,當我抱著資料跑下樓的時候,我覺得風好輕太陽好好,在那個冰冷的小屋子里面能跑出來一趟,雖然被當做人肉快遞,但是心情依然太好了,感覺特別自由自在。那一刻,我意識到自己的窘迫,我想如果有一天,不再這么害怕的工作,能像他們一樣,能夠不壓抑不緊張就滿足了。  前幾天在在哈爾濱演講的時候,有一個讀者問我:“我看了你的幾本書,我覺得你實習的時候真的太辛苦了,住在一個非常危險不安全的房子里面。如果有一天讓你重新選擇,你還會選擇這么辛苦的生活嗎?”  其實我一點都沒有覺得那些年自己很辛苦,真的沒覺得,即使在北京漂著漂泊,最無助最窮每天要糾結應該坐公交還是坐地鐵的時候,我都沒有覺得很辛苦。每天從北京最豪華的寫字樓里下班,回到自己住的筒子樓小區,站在院子門口吃五毛錢一串的麻辣燙的時候,我都沒有覺得自己辛苦。不是這不是勵志,也不是雞血的名言。當你沒有經歷過更好的,也知道自己沒有好命能空手套白狼得到一切的時候,你一點都不會覺得這些有什么辛苦。比起沒房子住,沒正式工作,我這個背景,能在一個高大上的公司,跟很多國外名校的優秀的人一起工作,已經是太幸運的事情了。我不是什么達官貴人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公主王子,我的生活一直都是很普通的,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不那么辛苦,但也沒什么比的念頭,就這樣努力下去就好了呀,這就是一個普通人在北京最開始的生活,挺正常的。  作為一個小北漂,我在工作之后住的第一個房子,就在那個兩層的小筒子樓里,門口有一個麻辣燙的小攤子,我覺得攤主是一個女孩,穿著一個大圍裙,套著袖戴在煮麻辣燙,她的男朋友在旁邊不斷的收錢找錢等等。有一天是情人節,我過去的時候,那個男孩剛剛跑回來,到馬路上買了一只10塊錢的紅玫瑰送給那個女孩。女孩顯得很羞澀,低著頭拿著玫瑰說:“我們得買多少串才能賺得回來?”男孩嘿嘿嘿不說話,接著低頭收錢找錢。我們一邊端著盤子在旁邊吃,一邊看著他們兩個,心里面覺得真好呀。  我記得那個大院子里住了很多北京的土著的大老爺們兒,他們沒事就聚集在大門口閑聊。我吃的麻辣燙時間久了,認識他們中的幾個人。因為我吃的特別少,他們總覺得我是因為沒錢吃不飽。有一天我剛開始吃的時候,一個大爺跑到旁邊的賣菜的地方拿了一顆生菜,一片一片撕下葉子放在麻辣燙的盤子里跟我說:“你要多吃一點,你要多吃一點,今天我請客,這個生菜都是你的。”我說吃不了的,他像沒有聽我說話一樣一直往里放,兩個攤主也完全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那個畫面我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他斜叼著煙,歪著頭,翻著白眼,一片一片的撕菜葉子,不斷用叼著煙的嘴絮絮叨叨模模糊糊的說:“多吃點,多吃點,這個生菜都是你的。”(來源/新浪博客) 北漂自述:我到底為了什么活在這兒? 北漂女青年的奮斗史:誰不曾有過一無所有的青春 一個美國“北漂”的奮斗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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